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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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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

原來是在計較這個。

鐵真真心裏犯嘀咕, 就算記憶力再好,誰又能清楚地記住每分每秒。

想起那罐沒送出的檸檬糖,鐵真真還是氣:“誰讓你當年不打聲招呼就回香港了。”

那天於嬸來秦家接她時,她回頭問過謝端若:“哥哥, 我明天還能來找你玩嗎?”

答應的是他, 食言的也是他。

謝端若沒想到是這個緣由, 自知理虧伸手捏了捏鐵真真掌心:“是我不好, 但那會兒外婆突然病倒, 我必須趕回去看她。”

“好吧,我原諒你了。”

謝端若失笑,討說法的明明是他, 但鐵大小姐已經主動退了一步, 他還想要如何追根究底呢, 某天偶然被她想起倒也不錯。

奶茶見底, 鐵真真頤指氣使讓他收拾空杯子, 她記得謝端若姥姥是在05年初離世的。

謝老夫人同她奶奶是閨中好友, 凱旋與擎坤在生意上多有往來, 兩位家主亦是故交,當年爺爺接到謝家訃告後攜妻兒南下送了謝老夫人最後一程, 就連程鸞也特地從歐洲趕回。

鐵真真理應去的, 只是爺爺念及她年幼體弱便沒捎上。奶奶同樣是在三九天溘然長逝, 北國雪虐風饕,嶺南若是趕上一場雨, 那也是濕冷得刺骨,她突然有些感同身受。

“如果當年我也去送別你的姥姥, 那我們會早早重逢的吧?”

聽到鐵真真做這個假設,謝端若突然就釋懷了:“我們一直在重逢。”

“嗯?”鐵真真覺得他話裏有話, 但也懶得琢磨了,因為被珍珠分散了註意力。

她追著貓咪滿屋子跑,玩累了就近拉過人體工學椅坐下,借力瞎轉了幾圈,不期然瞥見書桌上的相框群,在雲竹堂的某段記憶隨之浮現。

——在找什麽呢?

——照片啊,按道理說,人們通常會在書桌上放一些最親密的人的照片。

她記得這兒原本只放置了他們的婚紗照,現在又多了仨。

周歲,謝端若抱她。

婚禮,謝端若吻她。

鐵真真拿起擺在這中間的相框,是她十t八周歲那天,姥姥為了慶祝她成年大肆舉辦了一場生日宴會。

“你怎麽會有這個?”

謝端若莞爾道:“向姥姥討的。”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鐵真真沒事總愛拍照的習慣打哪兒來,她幾乎是被蘇嫻精心記錄長大的。

在京海,她從小到大的相冊摞了滿墻,短時間內翻閱不完,每張照片都獨一無二,他不好意思要現成的,老太太將內存卡都給了他一份,他挑了幾張心儀的洗出來,電腦裏還有一些未剪輯完成的DV視頻。

鐵真真將相框放回原位,手機響了,是達伶來電同她交代明天行程的註意事項。

華心慈善夜是娛樂圈最頂級的時尚慈善盛會,由著名社交名媛兼珠寶設計師蘭小黎女士發起,一呼百應,各界名流傳承善舉二十載。

自打十年前蘭小黎卸任後,這場活動就變了味,受邀嘉賓主要定位在當紅藝人和一線明星,雖然慈善宗旨不變,背後卻是名利場上的資源置換,已然成為了明星證道的場合,誰腕兒最大,C位一目了然。

“明天蘭小黎女士會以嘉賓的名義壓軸出場,咱們的紅毯順序在她前面,主辦方希望你和男嘉賓一起走。”

鐵真真完全是靠人氣受邀的那一撥,但她又有凱旋集團和《英模》劇組護航,楊導不參加紅毯環節,她便以為是燕祁。

達伶調侃她:“哼哼,大小姐,如今《華夏的非遺》熱度正盛,主辦方是想讓你和謝導一起走。”

“他們瘋了還是我瘋啦?想都別想。”

華心慈善晚宴會在合作視頻平臺同步直播,確實有一定的收視任務,但鐵真真出席活動只有一個目的,捐錢。

她才不會給主辦方的流量買單。

達伶也無非是拿她開涮:“所以我直接幫你拒絕了,行啦,今晚好好好休息。”

鐵真真出道至今只走過一次紅毯,去年出席影視盛典憑借“薔薇星雲”一戰成名,其後每場商務活動造型都出圈,因此時尚資源接踵而至。

謝端若還不知道他家女明星會演繹什麽造型,想到衣帽間那堆束之高閣的珠寶,他突然就想和讚助商搶奪名額。

“鐵懿臻女士,請問明天您會佩戴Scorching Sun of Margita走紅毯嗎?”

鐵真真晃晃食指:“那套紅鉆太張揚了,畢竟人家只是個沒有作品傍身的小流量,中規中矩準沒錯。”

謝端若忍俊不禁:“小流量?”

“作為一個資源咖,我還是老老實實當凱旋公主好了。”

她還演上了,古靈精怪地點點頭,“我要戴媽媽給我的Emerald Tiara!再搭配姥姥送我的Serpenti Baroque,正好風格一致。”

“好吧。”

成交價八千多萬瑞郎的王室皇冠和價值八百萬美元的寶格麗巴洛克靈蛇,還真是中規中矩。

謝端若故作嘆氣,繼續爭取佩戴名額,“但是堂堂鐵大小姐出席大型活動不可能只有一套LOOK吧?內場的珠寶有什麽想法?”

鐵真真哼了聲,再怎麽低調,她的排面自然是不能差的,驕矜嘚瑟道:“霜霜沒定好,或許是一串兒澳白,反正選項是珍珠。”

“等著。”

鐵真真看他走去衣帽間,又見他捧著個檀木錦盒出來,以進奉的姿態向她展示一套珍珠鑲鉆首飾。

“不知道它們是否有這個榮幸被主人配戴?”

主人?她?

這是一套鐵真真從未見過的高級珠寶,耳環由橄欖形白鉆和心形粉鉆鑲嵌成花葉,末端墜著一顆水滴珍珠。戒指設計亦有巧思,以18K玫瑰金雕刻成羅馬柱戒圈,一頭是展翅翺翔的鉆石鳥,向往著另一端的巢中澳白。

圍兜項鏈主石設計宛若盛放的海棠,花瓣由三顆不同色相的粉鉆和白鉆切碎隱秘式鑲嵌而成,點綴著中央一顆長徑逾40mm的南洋巴洛克。

項鏈一式兩戴,可將主石拆下當作胸針,餘下六層天然野生珍珠也足以獨挑大梁,多圈數疊戴的確對頸肩線條相當苛刻,但鐵真真完全能勝任。

“你什麽時候買的?”高珠可真令人歡愉,鐵真真對這套首飾愛不釋手。

謝端若眉骨不可察覺地微聳:“這是我今年送給你的情人節禮物啊。”

鐵真真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忙忘了。”

謝端若覷著她慢條斯理道:“怕不只是忙忘了,您鐵大小姐估計壓根沒打開看過一眼。噢,那會兒你估計也忘了有我這個人。”

“……”

真叫他說對了,忽視他的存在並且沒有為他準備情人節禮物的鐵真真無法反駁。

謝先生一如既往地大手筆,且不說那顆南洋巴洛克有多珍貴,那上百顆形態光暈完全一致的天然野生珍珠更是難得。

可她這人偏就得了便宜還賣乖:“唉,嫁了個敗家爺們兒。”

“虧妻者百財不入。”

鐵真真被哽得發笑,他還挺自豪?

她將首飾放回珠寶盒,用蹩腳的粵語說“唔乖曬”,一臉的傲嬌,“明天就給你個面子,我這就讓霜霜搭配這套首飾換內場禮服!”

……

翌日中午,夫妻倆一起出發。

晚宴場地設在西四環的瑞清山莊,漢樾名下的五星級中式庭院酒店,目標客戶無一不是名門權貴,設計自然秉持著安謐雅致的調性。

酒店常年為秦家備著一套辛夷庭院,鐵真真本不想聽從謝端若的安排,但院子私密性極佳,玉蘭正盛,她便在這兒落腳做造型,也好拍攝出發物料。

金桃盯著實時熱搜,面色凝重地繞過鐵真真去找達伶,壓低聲音說:“達伶姐,舒然詞條廣場風向不對。”

達伶看到文娛榜嘖了一聲。

#舒然麒麟座聖女#

#舒然紅毯統治區#

#鐘晚 Giambattista Valli#

#齊羅姜 Robert Wun2023春夏高定#

每逢時尚活動女明星們都會憑借造型爭相上熱搜,但凡在紅毯上爭妍鬥艷的,難免會被拿來審判雌競,更何況這場晚宴三大女流量聚集,前幾天的高定事件餘熱尚在,廣場勢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所以蘇春芳女士是在致敬鐵真真的薔薇星雲嗎?】

【春芳最討厭別人喊她本名了,你們不要叫她春芳啦,是吧春芳?@舒然】

【掛件是什麽萬物起源宇宙中心?家裏這麽有錢,趕緊去申請專利壟斷算了】

【一次是巧合,你家近期造型全是公主的影子,可惜啊仙凡有別】

【別帶鐵子,專註自家】

【鐵絲們,樓上拱火的是老姜披皮黑,love&peace】

【所以我女鵝呢?我家公主今晚穿什麽漂亮裙子!@鐵真真工作室@嚴霜】

鐵真真這邊遲遲沒個動靜,距離紅毯開場還剩一小半時,鐵騎快要把工作室和嚴霜微博踏平了。

不發物料自有達伶的考量,鐵真真現在的話題度太高,一上線就會被攪渾水,即使她們按兵不動,也照樣有人拉偏架。

“大包,讓公關組盯著,只要是關於造型致敬的話題都壓下來。”

“康妮,和大粉對接好,不管是舒然家還齊羅姜家都別接招,別讓咱家廣場出現無關人員。”

嚴霜抱臂看鐵真真拍照,因為缺覺頻頻打哈欠,達伶被她傳染了,張著嘴巴面目猙獰地將舒然造型圖片逐一放大,最後沒忍住罵了句學人精。

什麽麒麟座聖女?禮服、發型、妝容、佩飾元素,從頭到尾都在抄她家藝人的“薔薇星雲”!

舒然眼睛生得有幾分像程鸞,當初踩著八百萬“內娛第一美目”通稿走紅,操音樂才女人設暗中綁定歌唱家,粉絲還大言不慚地舞“母女相”。

想當初鐵真真憑借打戲嶄露頭角,就因為眼睛生得與程鸞如出一轍,隔三差五被舒然手滑,她真沒見過向下綁定還被彎道超車的,也難怪她家藝人被舒芙蕾追著噴。

達伶不得不佩服她家藝人的心態了,被陳志毅汙蔑落得個全網黑,鐵大小姐楞是沒吭一聲自己有個只手遮天的爹,這陣子舒然那邊營銷身世暗指程鸞女兒,她家藝人5G沖浪不可能不知道,這小祖宗依舊八風不動。

當事人不著急,可達伶忍不住暗罵:“轉型失敗想流量想瘋啦,蹭完母親蹭女兒,沒完沒了了?章確再不回去敲打京煌的人,遲早被祁家收拾。”

圈內人都知道,章確當初是為著蘇凰涉及影視產業,可他也就是個甩手掌櫃,京煌傳媒主事的是個造星能力極強的制片人,那人是出了名的賤,被他帶的全都走黑紅路線,但凡被沾上甩都甩t不掉。

嚴霜瞟了一眼舒然造型圖,沒什麽情緒地說:“這裙子是山的。”

“不會吧,不可能吧?好歹是京煌一姐。”

達伶話雖質疑,但已經幸災樂禍起來了,一線流量穿山寨,那可真是極其丟臉的一件事。

“原版是Agatha1958年春夏高定,Fernando Agatha先生為小女兒設計的訂婚禮服,全世界僅有一件,如今正收藏在巴黎克拉拉博物館,Agatha從不為客戶覆刻博物館級別的禮服。”

“是這款吧?”達伶憤憤搜索原版高定禮服,洋洋灑灑寫了篇通稿,舒然家今晚最好別整出什麽拉踩詞條。

這時,攝影師說:“達伶姐,出發照OK了。”

按照鐵真真以往的習慣,活動宣發只會單獨配一張圖,這會兒達伶為了安撫粉絲硬是追加成九宮格,她家藝人國色天香,必須多發點兒造福粉絲。

【啊啊啊啊老婆這個造型是什麽高臺明珠!!!】

【嚴重譴責鐵真真女士以中式美學直接殺死比賽】

【哭哭,你是會拿捏我的@鐵真真工作室】

【待會兒我寶紅毯最好讓我吃頓更好的!@嚴霜】

鐵真真著一襲天縹宋錦旗袍,面料中嵌織了大量的金絲,皴法底紋光彩瀲灩,宛如春水晴波,裙片以刺繡寫意岸芷汀蘭,搭配一件同色褂子,衣襟繡了遠山亭榭相映。

沒有任何珠寶佩飾,烏發紅唇,膚若凝脂,恰好保留了中式審美特有的留白。

她閑適地焚香品茗,空窗外,有雀飛落玉蘭梢。

《絕色》前天發布了封面造型,盛鐘毓“芳華待灼”叫人瞠目結舌,大夥兒都在猜測鐵真真會演繹哪家頂奢高定,鐵騎一口一個無所謂,女鵝身材勝建模,臉在江山在,造型如何都不過是錦上添花。

其實她們心裏已經美死了。

更別說顏粉。

畢竟粉鐵真真造型等於無氪擁有全皮,豪門千金的衣帽間著實太強大,高定珠寶完全不需要向品牌方借,更何況她背後還有出圈女王嚴霜坐鎮。

工作室不發紅毯造型物料,粉絲就自己玩起了預測,中東仙牌、藍血古董甚至盛鐘毓奇跡再現。

傍晚五點,天穹泛起一抹旖旎粉彩,各家保姆車緩緩駛入舉辦地雲生園,紅毯兩側鎂光燈群起閃爍。

白色銀刺還未停穩,瞧見那聞名遐邇的京A·00061車牌,媒體已然知道這是何人座駕。

1998年盛夏,凱旋董事長為了慶祝愛女出生給她買了輛加長版銀刺作為保姆車,彼時內地的勞斯萊斯擁有者屈指可數,若特地去翻千禧年元旦的燕京日報,還能在財經版塊看到這輛古董銀刺的英姿,以及車前那個坐在祁明澤臂彎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對著媒體扮鬼臉。

那則新聞是祁家小千金有且僅有的一次曝光,此後小千金的消息一直被保護得嚴絲合縫,媒體不得而知,直到月前鐵真真家世公開。

侍應打開車門,鐵真真提著裙擺款款下車,落落大方地面對鏡頭,明媚又矜貴。

淡綠鑲金帝政裙,緞面珍珠白長手套,高腰坦領,貴而不奢,優雅又不失華麗,恰似油畫裏被人攝政多年終於奪回權柄的年輕女帝。

極具壓迫感的威勢,她鋒芒畢露。

沒有人可以說鐵真真最契合什麽風格,她永遠可以更驚艷。

家世給她渲染了一層階級底色,容顏更是讓人覺得造物主不公,有人一出現就是焦點,輕而易舉地被偏愛,被追捧。

“真真老師,麻煩看這邊。”

“公主!看我!思麥歐!”

鐵真真萬萬沒想到主辦方把紅毯布置得九轉十八彎,到了內場休息室直接往貴妃椅上撲。

“得虧我裙子夠輕。”一想到別的女明星拖著幾公斤的禮服爬樓梯,她瞬間肅然起敬。

嚴霜可不會憐香惜玉,推著衣架過來催她:“趕緊換衣服重新做造型,你只有四十分鐘的時間。”

“嗚嗚嗚,娘娘,您好狠的心吶。”鐵真真裝模作樣哭喪著臉進去更衣室,換了身更輕便的雪白流光吊帶禮服出來。

想法天馬行空,她問達伶:“你說我接部宮鬥劇怎麽樣?”

達伶剛想提醒她家藝人宮鬥劇被上面限制頗多,嚴霜便接過了話茬:“可以考慮客串,反正你這心眼子活不過一集。”

鐵真真沖她做了個鬼臉,妝容不用改,發型師將盤發換成公主頭與裙子呼應。

如果前面兩套LOOK是星光璀璨的女明星,那現在單純只是凱旋千金——她鐵真真本人。

都說瑰麗彩寶更適合她,可佩戴珍珠的鐵真真更是昳麗。她太白了,再奢華的珠寶都鎮不住這身冰肌玉骨,她白到讓周圍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

“今晚合照誰站在你旁邊誰倒黴。”嚴霜毒舌又驕傲,默默掐著窄框貓眼墨鏡架在鼻梁上舒緩視覺,鐵真真快把她美瞎了。

鐵真真一把摟過她肩膀,笑意狡黠地舉起手機:“首當其沖就是你!”

兩人出現在前置鏡頭裏,嚴霜出聲叫停:“等會兒。”

擡手將墨鏡推到顱頂,淩厲的眼神盯準鏡頭裏自己的發際線,挑唇道:“拍吧。”

老娘可不會輸。

她們的姿色和氣質不可能拍出廢片,鐵真真相當滿意,不知道跟誰學了個臭貧德行。

“姐姐,你好香啊。”

光看照片就覺得嚴霜很香,已經能聞到頂級Alpha的信息素了,正如她現在噴的香水,離經叛道,艷殺四方。

嚴霜碰一碰從她手機導過照片,抵上那不盈一握的細腰往大門輕推:“去吧,艷壓她們。”

接引入場的侍應被自家弟弟打發走了,鐵真真故作嫌棄:“怎麽是你。”

燕祁拖著口半死不活的京腔道:“受人所托。”

鐵真真哦了聲,心思飄到了某人身上,也不知道他最後跟誰走了紅毯,劇組還是自己?

在家人面前,她也憋不住事兒:“剛謝端若跟誰走紅毯來著?”

燕祁哼笑:“他怎麽可能會走紅毯。”

距離宴會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鐘,不少嘉賓已經落座,燕祁被拉去直播出鏡,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

鐵真真一眼就看到了謝端若,黑色西裝矜貴英挺,同楊章還有幾位制片人站在一起,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圈層,性別比例過於分明,其中僅有林婧喬一位女性。

陡地,謝端若的焦點落在了她身上,鐵真真若無其事挪開視線,沒三秒又忍不住回頭。

發現謝端若一直在看著她,微微歪著頭,唇角彎起一抹閑散的笑意。

那是一個談判信號,他在提醒她,若是再無視,那他一定會走過來。

鐵真真抿唇,聳動蘋果肌回他一個禮貌性假笑,轉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除了明星和媒體,主辦方還請了政商名流作為頒獎嘉賓,包括慈善晚宴發起人,蘭小黎。

她正與某商會會長交談,身旁簇擁著幾位名企高層和新貴。

數十年如一日披著西裝外套已經成了她強烈的個人風格,今天搭配一款紅蛛網白長裙,黑超遮掩了她最真實的情緒,不知看到了誰,這位不茍言笑的社交名媛難得摘下了墨鏡。

蘭小黎快步走到鐵真真面前,招手道:“真真。”

鐵真真擁抱她:“蘭老師,近來好嗎?”

蘭小黎伸出食指輕推她飽滿的額頭,慈愛地數落說:“別人跟我客氣,你也來這套呀?”

鐵真真懶聲懶氣道:“幹媽,別搞差別對待,不然您就得陪我上熱搜了。”

蘭小黎打小與程鸞一起長大,因為雙方父親是同僚,幾十年前在西苑打對門住,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是個不婚主義者,早在鐵真真還在程鸞腹中的時候就認下了這個幹女兒。

“怕什麽。”蘭小黎倚著她小聲打趣,“無聊嗎?要不要我把端若叫過來?”

鐵真真想也沒想就拒絕:“您可別。”

“呀,看來不只有我怕你無聊。”

順著蘭小黎的視線,鐵真真看到謝端若踱步走來,他先是問候蘭小黎,然後俯身擁抱了她。

即使這是個禮節性社交擁抱,但發生在謝端若身上,也足夠叫人浮想聯翩了。

鐵真真心中滋味一半無語,一半驚喜,最後合成了無可奈何,她虛虛攬著謝端若後背回禮:“這位先生,你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些。”

謝端若讓擁抱多停留了一秒:“誰叫我太太無視我呢。”

蘭小黎清了清嗓子,笑道:“你們聊,我就不打t擾了。”

她是識趣離開了,可楊章後腳帶了一眾影圈大佬風風火火走過來,誇得鐵真真飄上了天,她名片收了一堆,電影邀約也多了一堆,好在晚宴要開始了。

司珩開場獻舞,鐵真真隨楊章與謝端若同席,剩下的空座屬於正在臺上獻唱的燕祁。

全場最佳VIP席位,以人氣來說,鐵真真當仁不讓,但身旁無一不是成績卓然的實力派。

她好心虛。

好不容易熬到拍賣捐贈環節,鐵真真可算覺得自己有了點用武之地,把《英模》片酬全部捐出,拍賣也可以意思意思。可惜前面八件拍品都入不了她的眼,直到最後一件標王匿名展示。

——玻璃種紫翡翠鑲鉆項鏈

鉆蟒盤旋簇擁著紫羅蘭蛋面,種水通透,高雅靜謐,蛋面上點綴5克拉左右的明亮式圓鉆,系鏈形如天使之翼,羽似鱗甲,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設計理念卻貫徹著大自然的包容性。

風格太明確了,鐵真真一眼就認出是她幹媽的作品。

起拍價480萬,258階梯競價,還不等她舉牌,身旁的謝端若第一個出手。

鐵真真跟進,燕祁也進來摻一腳,凱旋皇太女和太子爺都相中的作品,先不說這件珠寶的收藏價值,日後沒準還能在祁家那兒買到一個人情。

打著這個主意,影後富太們紛紛參與競價。

“680萬,謝端若先生的出價,誰能出到700萬?江岄先生,您要加一口嗎?謝謝小江總700萬!”

“780萬回到謝導!現在是780萬!”

“新買家進入,950萬!nine million five!Thank you Freya!”

“980萬,1000萬,李太給到1200萬!還有加嗎?不加我落槌咯~”

競拍焦灼,謝端若角逐出價1500萬,藝人們懸崖勒馬,倒不是不能負擔,他們享受著社會最大的紅利,片酬太敏感,這筆錢畢竟不是小數目,即便用在慈善上,流傳出去難免會被大做文章。

最後快要落錘的時候,林婧喬舉牌:“1800萬。”

謝端若還在跟,馬會會長夫人不甘示弱,鐵真真暗中拽著謝端若衣角沖他搖頭,最後這款項鏈被林婧喬以2800萬人民幣拿下。

捐贈儀式結束後的餘興酒會又是一場社交,應付完一群恭維祁家的人,鐵真真興致缺缺,一旁拍下標王的林婧喬與她正相反。

林大編劇春風得意,她穿著一襲煙粉緞面魚尾裙,面容姣好,氣質嫻靜,在圈內早有才名,分明生得溫婉清秀,卻無端透出股孤高來。

鐵真真好幾次無意間撞上她的視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對方好像一直在註意自己。

終於,林婧喬端著香檳向她走來。

“真真老師,好久不見。”

“林編,恭喜。”

“前陣子聽說您拒了《隱形守護者》,我很遺憾,期待以後能與您合作。”

鐵真真不婉拒也不暗示,林婧喬客套,她便恭維著打太極:“林編擡愛了。”

林婧喬目光落在鐵真真頸下,她認得這款項鏈,或者說,她認得上面那顆珍珠。

六年前,謝端若在紐約拍下一顆古董異形珍珠,她曾想同他買下,但卻被拒絕得毫無餘地。

女人的第六感一直很準確,她清楚謝端若對此很上心。

她曾以為,那是他送給未婚妻的,可他口口聲聲的未婚妻不曾出現。

她不相信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那不過是謝端若拒人於千裏之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剛才的翡翠項鏈她本不想爭,可謝端若一直在爭。那股無形的嫉妒令她很不安,他要將這項鏈送給誰?上次在京玉門口一起被偷拍的女人嗎?

那天謝端若的戀情在熱搜上鬧得沸沸揚揚,他不是沒被傳過花邊新聞,但每次都被雷厲風行地壓下,他從不回應,至於那些沒鬧上臺面的,他也不曾理會。

所以她做得很謹慎,也足夠明智。

其實那個女人的背影和她有幾分相似,她不介意認下,把那營銷成謝端若的紳士風度,她最擅長編故事不是嗎?

萬萬沒想到,謝端若自己回應了。

家人。她開始惶恐那個未婚妻的真實性,未婚妻也會成為他的合法家人。

他那枚訂婚戒指早已取下,無名指卻多出了一枚鉆戒。

這是他的婚戒嗎?

林婧喬渾身的血液似乎凝滯了,她強行咽下不甘,又因為生出了掠奪的心思亢奮起來。

即便是婚戒又如何?

“項鏈真美,我也很喜歡珍珠。”

“謝謝。”

鐵真真覺得林婧喬方才的眼神很有意思,雖然藏得極深,可她從小到大見得太多了,艷羨。

但艷羨背後的覬覦,讓她感受到了冒犯。

林婧喬婉約輕笑:“能否告訴我設計師?我很喜歡這款項鏈的風格。”

鐵真真莞爾道:“抱歉,這是家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誰的作品。”

林婧喬表示遺憾,心裏卻暗自舒了一口氣,以祁家的財勢叫這枚珍珠易主並不難。

就像她不認為,謝端若是心甘情願放任自己和鐵真真的緋聞發酵。畢竟他和鐵真真之間的階級,是他不可跨越也無法抗衡的。

無非是個玩票的花瓶罷了,仗勢欺人,不過爾爾。他那麽驕傲,不會喜歡這種驕縱大小姐。

思及此,林婧喬姿態端莊地站在鐵真真面前,放任眼底那幾分輕視意味極力去壓制骨子裏的自卑。

卻全都被鐵真真看在眼裏,虛與委蛇太無趣,她剛要找借口離開,家人過來了。

謝端若一副紳士做派:“真真老師,方便幫我拿份點心嗎?我實在是餓了。”

鐵真真:“……”

她轉身拿起餐盤就近夾了塊蒙布朗。

這時,林婧喬笑意盈盈地攔住她:“他不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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